【孙肖】登革热
*原著向，嘉世时期
*梗来自杭州今年夏天的登革热。之前的版本太烂，删了重写
一、登革热
休息室的桌子上歪歪斜斜堆着几份报纸，最新到的一份从中间对折，后半截朝上，“嘉世挑战赛连胜”的标题和几个社会版新闻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，把头版头条的“杭州昨日公布登革热最新疫情”压在背面。
如果胜利与危机也可以这样分处于对折起来的两面，毫无交集地在各自的轨迹上飞速远去。
二、宣传单
孙翔没有想到，他在嘉世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打荣耀，有一天还要加上“听居委会大妈科普防蚊灭蚊”这一项。
大妈往每人手里塞了一张宣传单，边塞边用杭普话絮絮叨叨了一整篇防蚊小贴士。孙翔在椅子上瘫成一个大写的百无聊赖，手臂垂在两遍，向前伸直的长腿在脚踝处交叉，心里盘算着战法堵门的时候应当用伏龙翔天还是豪龙破军。
正在走神的时候掌心里突然一阵痒，他连忙低头一看，手里轻轻巧巧落了只千纸鹤。
光滑硬挺的纸质使得这只鸟要比普通的更加神气一点，如果忽略翅膀上防蚊小天使傻气兮兮的圆脸的话。
“孙队，这个送你。”
声音轻快又跳脱，跟那个条分缕析地抠战术细节的副队简直不像一个人。
孙翔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，看着肖时钦远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：“切，把我当小朋友。”
他想了想，捏着千纸鹤的翅膀把它放到了自己的电脑前面。
电脑黑压压，键盘黑压压，一片黑压压之中一点花花绿绿，好像有点不对。
也没什么不对。
后来陶轩看到了，哈哈笑着说孙队真是童心未泯。
这是镇宅神兽。孙翔如是说。
三、青草膏
嘉世最招蚊子的人是邱非，加练最多的也是邱非。
他每天下午都会留下来加练，肖时钦发现了以后就顺便给他开小灶。邱非每次都一脸专注，只是隔一会儿就要稍稍侧身，用指甲在小腿上的蚊子包那里掐一下，一道一道细细的痕迹交叠在一起。肖时钦看了于心不忍，从包里变魔术般地掏出一小罐青草膏递过去。
“谢谢前辈。”
“嗯，不客气。”肖时钦走过去接过绿色的小瓶子，轻轻拍了拍邱非的肩膀，“你也辛苦了，今天就到这里吧。”
“前辈还不回去？”
他笑了一下，“还有一点笔记要整理，弄完就走了。”
“小事情。”孙翔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，懒洋洋倚在门框上。
“嗯？孙队？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吗？”
你这么晚了不也还没回去。孙翔这样想着，开口说道：“我也被蚊子咬了。我也要青草膏。”
肖时钦刚要把瓶子递过去，就听他说：“在背上，肩膀和背交界的地方这里——我找不到了，你帮我吧。”
“……都找不到了还痒啊。”
“痒。”
肖时钦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，像在审判这斩钉截铁的一声有没有撒娇的嫌疑，最终还是说：“那你把头低下来点。”
夕阳的余晖下，暗金色的发尾微微翘起。头发到皮肤到黑色圆领T恤，色彩过于饱和，明艳尖锐，没有过渡。他指尖蘸了一点点绿色的药膏，打着圈抹匀，像上了一个奇怪的封印。
“好了——走吧。”
傍晚的天空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，在白色砖面上倒映铺陈开来。他们大步流星地走过去，如同踩在朵朵浮云里。
“今天有点晚了，不过食堂应该还有饭吃。”肖时钦刚开口便后悔了，本来一路无话觉得尴尬，说了又觉得破了意境。
孙翔却冷不丁冒出一句：“小事情，你累不累？”
“哈？”
“我说，挑战赛那种对手，不管怎么样都能赢的，你还抠战术抠得那么细，累不累？”
“孙翔，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——一场比赛，有过程没结果，无用；有结果没过程，无聊。保证结果的基础上，总要打得漂亮一点。”
“那你累不累？”
他还可以展开长篇大论，却没想到孙翔死揪着一个问题不放，“有些事情，累也要做的。而且喜欢的话，就没那么累了。”
脚下的地砖和头顶的天花板都被阳光染成金色，一切都灿烂辉煌如金银织就的天国锦缎。他们走过去，如同走在梦境里。
四、消毒水
这样过了一周，疾控手段升级，保洁阿姨每天下午都要来喷消毒水。对孙翔这样一个每天卡着饭点冲到食堂抢饭的人来说，这样的好处是，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拖着肖时钦一起去吃饭了。
孙翔每天都在期盼肖时钦吃面，因为吃面的时候要摘眼镜。热气腾腾一碗上面水汽氤氲，在眼底也沾上几分水光潋滟。肖时钦这个人本来看着就没什么杀伤力，眼镜一摘更是温柔无害，还带一点点天真。
孙翔突然就手贱了，伸手把肖时钦放在桌上的眼镜一夺，往鼻子上一架：“小事情，我帅不帅？”
“孙翔，你晕不晕？”
他把眼镜还回去，放肆地打量对面安安静静吃面的人，像打量一张看不懂的画。他也说不出好看在哪里，但就是想敲个章带回家去。
回去的时候孙翔心情大好，吵吵闹闹地拖肖时钦回训练室单挑。推开门的一刹那，他闻到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打了个喷嚏，然后突然一阵风似的冲到自己的座位上。
“小事情，我的千纸鹤不见了。”
肖时钦被这变脸速度惊到了，看孙翔垂着眼角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觉得好笑，揉了揉他的头发：“保洁阿姨说桌上的东西都要清理干净，我忘记跟你说了，可能是她们处理掉了吧——我再帮你折一个好了。”
只是偌大的房间里一纸难求，最后还是肖时钦从笔记本里扯了一张草稿下来才解决问题。
“黑白双煞，也挺好的。”孙翔歪着头看了看，又高兴起来，“这是我的吉祥物二号。”
“小事情，你有笔吗。”
他在左边翅膀上写“所向披靡”，右边翅膀上写“战无不胜”，中间艰难地挤了个“嘉世”。“靡”字写得太大，划出纸外面一点点。
五、破蚊帐
“小事情，我的蚊帐破了。”
“所以我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一晚？”
大晚上的，肖时钦在自己房间门口，捡到一只抱着空调被的孙翔。
他本来是想拒绝的，但是就在他掂量“被一只携带病毒的蚊子咬了并感染的可能性有多小”与“主攻手伤病导致队伍战力大减有多惨”两个问题的一闪念之间，孙翔已经溜了进来，并且兴高采烈得完全不像一个无家可归无床可睡的人。
肖时钦自暴自弃地想，至少还算有点诚意，抱着被子来的，勉强可以划一个泾渭分明。
不过他忽略了一点，嘉世的床再宽敞，对于两个一米八的成年男子来说，也是捉襟见肘了。
最明显的是，身边一个辐射源靠得太近，再强力的空调也不管用。
这下好了，登革热变登阁热。
“小事情，你是不是不怕蚊子。”
“……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你是生灵灭呀。”
肖时钦在黑暗里无声地笑起来。这时候他感觉到孙翔把食指弯起来，指关节轻轻蹭上他的唇角：
“小事情，太黑了，我看不见你，——你是不是在笑呀。”
六、灭蚊灯
挑战赛决赛后回到嘉世，孙翔的每一天都是熬着过的。周围人心惶惶，心浮气躁，像冷汤上的一层浮油。
他想本来他是打算拿到冠军戒指之后就把肖时钦套住的，他想本来他们可以杀回联盟，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是一叶之秋的新主人，也要证明肖时钦的惊才绝艳完全配得上一个冠军，他想和肖时钦一起打漂亮的比赛，比他们之前的比赛都漂亮，他们都那么厉害，他们要一起拿总冠军。
孙翔以前信奉活在当下，但是碰到了肖时钦以后，他总是无法抑制地畅想未来。
他越想心里越发堵，忍不住发了一条微博：
“每个人，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，无论那座城是宽阔还是狭窄，是繁华还是冷清，只要城里居住着自己牵念的一个人，一段记忆，一段风景，都会为之一生停留。”
孙翔的微博除了转发官方消息以外，向来中二与矫情齐飞，如今伤感一发，也算人设不崩。就算崩了也没人来得及管，嘉世公关部已经不知加了几天的班，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他们焦头烂额。
过了两个小时再登陆，底下居然一片转发评论，放眼望去好多黑转路路转粉，群众纷纷惊呼想不到孙二翔也这么重情分。
傻逼，一群傻逼。拳头握紧了又放开——你们什么都不知道。
但他突然又觉得愧疚。他是嘉世的队长，那么多人等着他起高楼宴宾客，而今大厦将倾，他辜负了那么多信任，最终却只记挂一个人。
然后他收到了轮回的邀请。行李不算多，收起来很快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训练室，黑压压的电脑前面有一只孤零零的千纸鹤，肖时钦用草稿纸折的吉祥物二号。当时陶轩为了在训练室里禁饮食，没放垃圾桶。他最后还是没把它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，而是塞进了口袋。
东劳西燕，天欲晓各自飞。
当初是自己大意了，没有提前跟吉祥物打声招呼。那么重的心愿，不应该放到那么轻那么薄的翅膀上面的。
走的时候是晚上，为避人耳目，肖时钦带着他绕了隔壁小区里的小路。两人一路无话，行李箱颠簸着拖出断断续续的告别的声音。
肖时钦把他送到转弯口：“从这里右转出去就到大路上，你就知道怎么走了。”
孙翔没有走。
肖时钦看着他，扯出一丝笑：“怎么，还想来一场十八相送吗。”
孙翔说，小事情。
小事情，我好像还是喜欢你。我知道异地很累，异地同性是累的平方。但你说过有些累的事情也不能不做。
你还等我吗，小事情。你还陪我吗。
我喜欢你呀。
“小事情，我可以亲你吗？”
肖时钦叹了一口气，摘掉了眼镜。
绿化丛里的灭蚊灯发出朦胧的紫光，把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温柔而梦幻的雾气里，特别妖娆，特别浪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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